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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学之属

墨子-卷五

繁体中文】  作者:(战国)墨翟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非攻上第十七
  今有一人,入人园圃,窃其桃李,众闻则非之,上为政者 得则罚之。此何也?以亏人自利也。至攘人犬豕鸡豚者,其不 义又甚入人园圃窃桃李。是何故也?以亏人愈多,其不仁兹甚, 罪益厚。至入人栏厩,取人马牛者,其不仁义又甚攘人犬豕鸡 豚。此何故也?以其亏人愈多。苟亏人愈多,其不仁兹甚,罪 益厚。至杀不辜人也,扦其衣裘,取戈剑者,其不义又甚入人 栏厩取人马牛。此何故也?以其亏人愈多。苟亏人愈多,其不 仁兹甚矣,罪益厚。当此,天下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谓之不义。 今至大为攻国,则弗知非,从而誉之,谓之义。此可谓知义与 不义之别乎?
  杀一人谓之不义,必有一死罪矣,若以此说往,杀十人十 重不义,必有十死罪矣;杀百人百重不义,必有百死罪矣。当 此,天下之君子皆知而非之,谓之不义。今至大为不义攻国, 则弗知非,从而誉之,谓之义,情不知其不义也,故书其言以 遗后世。若知其不义也,夫奚说书其不义以遗后世哉?今有人 于此,少见黑曰黑,多见黑曰白,则以此人不知白黑之辩矣; 少尝苦曰苦,多尝苦曰甘,则必以此人为不知甘苦之辩矣。今 小为非,则知而非之。大为非攻国,则不知非,从而誉之,谓 之义。此可谓知义与不义之辩乎?是以知天下之君子也,辩义 与不义之乱也。
  非攻中第十八
  子墨子言曰 :“古者王公大人,为政于国家者,情欲誉之 审,赏罚之当,刑政之不过失。”
  是故子墨子曰 :“古者有语:‘谋而不得,则以往知来, 以见知隐’。谋若此,可得而知矣。今师徒唯毋兴起,冬行恐 寒,夏行恐暑,此不可以冬夏为者也。春则废民耕稼树艺,秋 则废民获敛。今唯毋废一时,则百姓饥寒冻馁而死者,不可胜 数。今尝计军上,竹箭羽旄幄幕,甲盾拨劫,往而靡坏腑烂不 反者,不可胜数;又与矛戟戈剑乘车,其往则碎折靡坏而不反 者,不可胜数;与其牛马肥而往,瘠而反,往死亡而不反者, 不可胜数;与其涂道之修远,粮食辍绝而不继,百姓死者,不 可胜数也;与其居处之不安,食饮之不时,饥饱之不节,百姓 之道疾病而死者,不可胜数;丧师多不可胜数,丧师尽不可胜 计,则是鬼神之丧其主后,亦不可胜数。”
  国家发政,夺民之用,废民之利,若此甚众,然而何为为 之?曰 :“我贪伐胜之名,及得之利,故为之。”子墨子言曰   :“计其所自胜,无所可用也。计其所得,反不如所丧者之多。 今攻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攻此不用锐,且无杀而徒得此然也。 杀人多必数于万,寡必数于千,然后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且 可得也。今万乘之国,虚数于千,不胜而入广衍数于万,不胜 而辟。然则土地者,所有余也,士民者,所不足也。今尽士民 之死,严下上之患,以争虚城,则是弃所不足,而重所有余也。 为政若此,非国之务者也。”
  饰攻战者言曰 :“南则荆、吴之王,北则齐、晋之君,始 封于天下之时,其土地之方,未至有数百里也;人徒之众,未 至有数十万人也。以攻战之故,土地之博至有数千里也;人徒 之众至有数百万人。故当攻战而不可为也 。”子墨子言曰:“ 虽四五国则得利焉,犹谓之非行道也。譬若医之药人之有病者 然。今有医于此,和合其祝药之于天下之有病者而药之,万人 食此,若医四五人得利焉,犹谓之非行药也。故孝子不以食其 亲,忠臣不以食其君。古者封国于天下,尚者以耳之所闻,近 者以目之所见,以攻战亡者,不可胜数。何以知其然也?东方  自莒之国者,其为国甚小,闲于大国之闲,不敬事于大,大国 亦弗之从而爱利。是以东者越人夹削其壤地,西者齐人兼而有 之。计莒之所以亡于齐越之间者,以是攻战也。虽南者陈、蔡, 其所以亡于吴越之闲者,亦以攻战。虽北者且不一着何,其所 以亡于燕、代、胡、貊之闲者,亦以攻战也。”是故子墨子言 曰:“古者王公大人,情欲得而恶失,欲安而恶危,故当攻战 而不可不非。”
  饰攻战者之言曰 :“彼不能收用彼众,是故亡。我能收用 我众,以此攻战于天下,谁敢不宾服哉?”子墨子言曰 :“子 虽能收用子之众,子岂若古者吴阖闾哉?古者吴阖闾教七年, 奉甲执兵,奔三百里而舍焉,次注林,出于冥隘之径,战于柏 举,中楚国而朝宋与及鲁。至夫差之身,北而攻齐,舍于汶上, 战于艾陵,大败齐人而葆之大山;东而攻越,济三江五湖,而 葆之会稽。九夷之国莫不宾服。于是退不能赏孤,施舍群萌,  自恃其力,伐其功,誉其智,怠于教,遂筑姑苏之台,七年不 成。及若此,则吴有离罢之心。越王句践视吴上下不相得,收 其众以复其雠,入北郭,徙大内,围王宫而吴国以亡。昔者晋 有六将军,而智伯莫为强焉。计其土地之博,人徒之众,欲以 抗诸侯,以为英名。攻战之速,故差论其爪牙之士,皆列其舟 车之众,以攻中行氏而有之。以其谋为既已足矣,又攻兹范氏 而大败之,并三家以为一家,而不止,又围赵襄子于晋阳。及 若此,则韩、魏亦相从而谋曰 :‘古者有语,唇亡则齿寒’。 赵氏朝亡,我夕从之,赵氏夕;亡,我朝从之。诗曰‘鱼水不 务,陆将何及乎!’”是以三主之君,一心戮力辟门除道,奉甲 兴士,韩、魏自外,赵氏自内,击智伯大败之。”
  是故子墨子言曰 :“古者有语曰:‘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 人,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今以攻战为利, 则盖尝鉴之于智伯之事乎?此其为不吉而凶,既可得而知矣。”
  非攻下第十九
  子墨子言曰 :“今天下之所誉善者,其说将何哉?为其上 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誉之与?意亡非 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誉之与? 虽使下愚之人,必曰 :‘将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 而下中人之利,故誉之 ’。今天下之所同义者,圣王之法也。 今天下之诸侯将犹多皆免攻伐并兼,则是有誉义之名,而不察 其实也。此譬犹盲者之与人,同命白黑之名,而不能分其物也, 则岂谓有别哉?是故古之知者之为天下度也,必顺虑其义,而 后为之行,是以动则不疑,速通成得其所欲,而顺天鬼百姓之 利,则知者之道也。是故古之仁人有天下者,必反大国之说, 一天下之和,总四海之内,焉率天下之百姓,以农臣事上帝山 川鬼神。利人多,功故又大,是以天赏之,鬼富之,人誉之, 使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名参乎天地,至今不废。此则知者之 道也,先王之所以有天下者也。
  今王公大人天下之诸侯则不然,将必皆差论其爪牙之士, 皆列其舟车之卒伍,于此为坚甲利兵,以往攻伐无罪之国。入 其国家边境,芟刈其禾稼,斩其树木,堕其城郭,以湮其沟池, 攘杀其牲牷,燔溃其祖庙,劲杀其万民,覆其老弱,迁其重器, 卒进而柱乎斗,曰‘死命为上,多杀次之,身伤者为下,又况 失列北桡乎哉,罪死无赦 ’,以譂其众。夫无兼国覆军,贼虐 万民,以乱圣人之绪。意将以为利天乎?夫取天之人,以攻天 之邑,此刺杀天民,剥振神之位,倾覆社稷,攘杀其牺牲,则 此上不中天之利矣。意将以为利鬼乎?夫杀之人,灭鬼神之主, 废灭先王,贼虐万民,百姓离散,则此中不中鬼之利矣。意将 以为利人乎?夫杀之人,为利人也博矣。又计其费此,为周生 之本,竭天下百姓之财用,不可胜数也,则此下不中人之利矣。
  今夫师者之相为不利者也,曰:将不勇,士不分,兵不利, 教不习,师不众,率不利和,威不圉,害之不久,争之不疾, 孙之不强。植心不坚,与国诸侯疑,与国诸侯疑,则敌生虑, 而意羸矣。偏具此物,而致从事焉,则是国家失卒,而百姓易 务也。今不尝观其说好攻伐之国?若使中兴师,君子庶人也, 必且数千,徒倍十万,然后足以师而动矣。久者数岁,速者数 月,是上不暇听治,士不暇治其官府,农夫不暇稼穑,妇人不 暇纺绩织纴,则是国家失卒,而百姓易务也,然而又与其车马 之罢弊也,幔幕帷盖,三军之用,甲兵之备,五分而得其一, 则犹为序疏矣。然而又与其散亡道路,道路辽远,粮食下继傺, 食饮之时,厕役以此饥寒冻馁疾病,而转死沟壑中者,不可胜 计也。此其为不利于人也,天下之害厚矣。而王公大人,乐而 行之。则此乐贼灭天下之万民也,岂不悖哉!今天下好战之国, 齐、晋、楚、越,若使此四国者得意于天下,此皆十倍其国之 众,而未能食其地也。是人不足而地有余也。今又以争地之故, 而反相贼也,然则是亏不足,而重有余也”。
  今沓夫好攻伐之君,又饰其说以非子墨子曰 :“以攻伐之 为不义,非利物与?昔者禹征有苗,汤伐桀,武王伐纣,此皆 立为圣王,是何故也?”子墨子曰 :“子未察吾言之类,未明 其故者也。彼非所谓攻,谓诛也。昔者三苗大乱,天命殛之, 日妖宵出,雨血三朝,龙生于庙,犬哭乎巿,夏冰,地坼及泉, 五谷变化,民乃大振。高阳乃命玄宫,禹亲把天之瑞令以征有 苗,四电诱袛,有神人面鸟身,若瑾以侍,搤矢有苗之祥,苗 师大乱,后乃遂几。禹既已克有三苗,焉磨为山川,别物上下, 卿制大极,而神民不违,天下乃静。则此禹之所以征有苗也。 沓至乎夏王桀,天有酷命,日月不时,寒暑杂至,五谷焦死, 鬼呼国,鹤鸣十夕余。天乃命汤于镳宫,用受夏之大命,夏德 大乱,予既卒其命于天矣,往而诛之,必使汝堪之。汤焉敢奉 率其众,是以乡有夏之境,帝乃使阴暴毁有夏之城。少少有神 来告曰 :‘夏德大乱,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予既受命于 天,天命融隆火,于夏之城闲西北之隅。汤奉桀众以克有,属 诸侯于薄,荐章天命,通于四方,而天下诸侯莫敢不宾服。则 此汤之所以诛桀也。沓至乎商王纣天不序其德,祀用失时。兼 夜中,十日雨土于薄,九鼎迁止,妇妖宵出,有鬼宵吟,有女 为男,天雨肉,棘生乎国道,王兄自纵也。赤鸟衔珪,降周之 岐社,曰 :‘天命周文王伐殷有国。’泰颠来宾,河出绿图, 地出乘黄。武王践功,梦见三神曰:予既沈渍殷纣于酒德矣, 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 ’。武王乃攻狂夫,反商之周,天赐 武王黄鸟之旗。王既已克殷,成帝之来,分主诸神,祀纣先王, 通维四夷,而天下莫不宾,焉袭汤之绪,此即武王之所以诛纣 也。若以此三圣王者观之,则非所谓攻也,所谓诛也”。
  则夫好攻伐之君,又饰其说以非子墨子曰 :“子以攻伐为 不义,非利物与?昔者楚熊丽始讨此睢山之闲 ,越王繄亏”, 出自有遽,始邦于越,唐叔与吕尚邦齐晋。此皆地方数百里, 今以并国之故,四分天下而有之。是故何也 ?”子墨子曰;“ 子未察吾言之类,未明其故者也。古者天子之始封诸侯也,万 有余,今以并国之故,万国有余皆灭,而四国独立。此譬犹医 之药万有余人,而四人愈也,则不可谓良医矣。”
  则夫好攻伐之君又饰其说曰 :“我非以金玉、子女、壤地 为不足也,我欲以义名立于天下,以德求诸侯也 。”子墨子曰   :“今若有能以义名立于天下,以德求诸侯者,天下之服可立 而待也。夫天下处攻伐久矣,譬若傅子之为马然。今若有能信 效先利天下诸侯者,大国之不义也,则同忧之;大国之攻小国 也,则同救之;小国城郭之不全也,必使修之;布粟之绝,则 委之;币帛不足,则共之。以此效大国,则小国之君说,人劳 我逸,则我甲兵强。宽以惠,缓易急,民必移。易攻伐以治我 国,攻必倍。量我师举之费,以争诸侯之毙,则必可得而序利 焉。督以正,义其名,必务宽吾众,信吾师,以此授诸侯之师, 则天下无敌矣。其为下不可胜数也。此天下之利,而王公大人 不知而用,则此可谓不知利天下之巨务矣。”
  是故子墨子曰 :“今且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居子,中情将欲 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若繁为攻伐,此实天下之巨害 也。今欲为仁义,求为上士,尚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 姓之利,故当若非攻之为说,而将不可不察者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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