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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文化

婺源:粉墙青山盈水间

以稿换稿】【繁体】  作者: 佚名   来源: 网络整理   阅读 次  【    】【收藏

我的婺源之行,思绪总被行程拖累。山光水色、葱茏烟树,残苔霾碑、黛瓦粉墙,处处让人陶然忘返。奈何步履太过匆匆,古徽州带来的绵长回味因为仅有一天的逗留,而总被“兰舟催发”。内心的怅然可想而知。

按照现在的行政区划,婺源属于江西省的上饶管辖。但在先前,这是皖南徽州一府六县之一。从唐中叶,一直到明清,范围大体如此,极少变动。和皖南的其他地方一样,因为“山限壤隔,民不染他俗”,极少受到现代文明的侵害,婺源至今还保留着传统徽州的风貌。进入婺源,遥望矗矗粉墙,鳞鳞鸳瓦;环顾四周,目光所及,都是那清澈逶迤的碧水和夹岸绵延的翠阴,风景与毗邻的景德镇、德兴迥然有异。“我是安徽徽州人!”胡适先生晚年口述自传时,劈头就是这句话。不知是什么,让胡适之先生这么恭敬自豪?

粉墙黛瓦

马头墙是高高的,小巷是幽幽的。鳞次栉比的黛瓦粉墙像星星一样,如棋子一般,五里,十里,在青山绿水之间点缀、聚落、绵延,世代相袭。

隔着绿色而广袤的田野望去,连片的白墙,跳跃的黑瓦,一层层重叠,一进进着墨,在青山绿树和翠竹的映衬下点睛着不可言说的清新、明朗。如果是阳春三月的婺源,那更是最美的时候,油菜花怒放,一丛丛、一簇簇、一陇陇、一畦畦,漫山遍野泼辣辣地开,大地晕染成一片金黄,象一床无边无际的金黄和明黄的地毯,整个天地成了清丽明快、春意盎然的桃源之地。

婺源的民居,是一色“曲径连墙”的老房子。因为地狭人稠的缘故,一般都是二层或三层的结构。为了预防洪水不期而至,同时避免地气和人的直接接触,房子的一层都比较矮,而二层比较高。墙身是通体的白色,据说是为了防止雨水侵蚀而涂抹了白灰。岁月流逝,斑驳的印痕渐渐爬满白墙,柔弱的蔓草在砖瓦的间隙中探出了头。尤其是邻水的石墙,饱受雨水浸润,青苔暗生,黑绿相间,如同一幅饱蘸艳色的油画。踩着宽大厚实的青石板路,不经意抬头,黝黑的房瓦,一排排整齐有序,伴随着飞挑的檐角,与白墙相映,造成鲜明的色彩对比。

婺源的老房子,大多比邻相连,为了邻居失火不致殃及自家,房子普遍是高低错落的封火山墙。这是一种实用的设计。托山墙的福,屋顶的马头墙随之像韵律一般,展示着抑扬顿挫的变化,加上脊饰吻兽,使得山村的民居泼墨出一份写意的山水画卷。

徽州人相信“暗室生财”,老房子大多四周高墙围护,惟有狭小的天井和高高的小窗采光、通风,所以,走进老房子,总有一种幽暗凄迷的落寞,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现在,这些黛瓦粉墙的老房子成了婺源“中国最美乡村”的卖点,传承因循的生活暴露在“旅游”、“经济”的口号下,吸引着各地厌烦了钢筋水泥的都市背包人群,这多少让婺源人有点无所适从。就好像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从里面蹒跚而出的老人,突然被烈烈散布的太阳刺得睁不开眼。也许只有眯上眼,等慢慢适应强烈的光线后,老人才能打量这个新奇的世界。

黄村百柱宗祠

宗祠,是追忆阀阅旧族的最好场所。这座造于康熙年间的宗祠,虽名为“百柱”,实际上共有九十九根柱子。按照当地宣传手册的介绍,百柱宗祠曾“作为我国古代宗祠建筑艺术的范本,于1982年在法国巴黎展出”。宗祠就在清清的溪水边上,今天已经落寞荒凉,惟剩下了残存的骨架,让后辈回忆昔日精美的雕梁画栋,凭吊祖先的荣光。

像浙江、安徽、江西等南方的许多祠堂一样,百柱宗祠也是合院式的建筑。大门、享堂、寝室依次排列在中轴线上,配上两边的廊庑,组成一个完整的组群。

祠堂的轴线不偏不倚正对一座小山,据说这是风水上的文笔峰,以它作为宗祠的朝山,可以带来宗族在科第上的发达。步入祠堂,压迫的建筑递次跃入眼帘,目光向深处探及,静穆的气氛幽然而生。享堂上方悬挂的匾额,写着浑厚的大字“经义堂”,如同祖先慈祥的眼神,温情脉脉地打量着家族每一位骨肉。

祠堂共有五进。最里是供奉祖宗牌位的“寝室”。和各地的皇家陵寝一样,寝堂台基高度均在前几进建筑之上,虽然现在里面空空如也,但矗立门口,人不由屏息凝神,仿佛随时都要注意谛听祖先的教诲。复旦大学王振忠教授说的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殿庭雄伟,非承以较高的基座,不能满足视觉上的凝重感,更无从表达中国人对慎终追远的虔诚。”

寝室堂前的天井狭长而方正,四面屋顶的雨水,通过水枧,导入其中,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也,徽派建筑称之为“四水归堂”。从家族的角度来说,还意味着家族人丁兴旺、绵延不绝。

以家族为基础的宗族,长时期来是中国的社会基础。所谓“宗法制度”,就是依附其上的。人伦秩序、国家结构都由此展开。徽州背景下的婺源,是个宗族制度盛行的地方。虽然“商人重利轻别离”,虽然“一世夫妻三年半(一对夫妻一辈子生活时间不过三年半)”,但无论走多么远,飘多少年,叶子落了,最终还是要落在树根的脚边的。

遥想那个弥漫着氤氲香火的仪式,祖先与后昆,是怎么的心灵交流?年迈的百柱宗祠,维系着黄氏的以前、承担着黄氏的现在,默默望着遥远的未来……

大鄣山-卧龙谷

去大鄣山-卧龙谷,纯粹是压缩行程后的意外收获。在原先和朋友阿干拟定的路线中,黄村百柱宗祠之后,是驱车去清华镇,看看那个无数驴友推荐的“彩虹桥”。车过岔口时,瞥见路边“大鄣山-卧龙谷”4A级景区的展示牌,见天色略暗,临时善巧方便,动议去看大鄣山-卧龙谷。

“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横”,如果说人文是一个乡土的生命,历史依靠人文而延续,那山水则是乡土的灵性所在。青山绿水、彩池连环的大鄣山,就是这样一个外消烦躁、内证清凉,可以安静地聆听大自然天籁的地方。

卧龙谷是2003年当地开发的一处景点。进大鄣山,就是从卧龙谷开始的。循着淙淙的山泉,山间的清凉顺着沁人心脾的空气径直闯进身体,人顿时为之一振,溪回路转,突然间,景致就像冲决的洪水,在眼前倾泻而下。跌拓轰鸣的水声隔绝了尘世的喧嚣,瀑布溅飞的水雾扑面袭来。杜鹃、兰草、青藤、樱树,还有俯拾可见的尖笋,随时放肆地从路边、从石缝中、从山岩沟壑里,甚至从路中间探出头来,不知名的小花、落叶芊芊莽莽、挨挨挤挤,调皮地随着徐来的山涧清风飞扬轻舞,缤纷地撒在石径、小道、乱石上,甚至驻足在你带着浅笑的鼻尖。石径蜿蜒逶迤,时而小桥、时而碎石,不断挑逗着你深入。溯溪而上,水色或墨绿,或澄碧,或青翠,或蔚蓝,随植物山色的变幻而变色。奔泻的清泉,一会儿缓游漫吟,一会儿湍急轰雷,激情自在地穿行于硕大的花岗岩石之间,经历了千万年的冲蚀,不经意间形成众多的深潭、彩池。

据说大鄣山有88道“冲”、888条瀑、8888个潭。所谓“冲”,就是十米以上的瀑布。这当然是虚指。但峡谷内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瀑布、潭水之多,令人匝舌。这些深潭、彩池湛蓝清澈,透明见底,纯净地不染一点瑕疵,就像一块块的翡翠和珍珠,埋藏在这个被列为联合国植物基因库的原始次森林之中。一路过来,总有人抵不住清泉的诱惑,不时蹲下身子掬一捧水濯洗嬉戏。

大龙瀑,在卧龙谷的最高处,落差240米,据介绍是“华夏第一高瀑”。飞瀑犹如悬崖边勒缰未及的奔马,发着震天的吼声,突然从空中猛扑而下,碰上嶙嶙的乱石,幻化出漫天的银雾,如同万斛银珠漫天泼撒。人在谷中仰望,只见飞流直上云霄,根本无法想见大龙瀑的全貌。“水欲立兮山欲崩,撼地轴兮翻天根”,这样的造化,怎么能窥见她的奥妙?

遥相呼应的白龙泉也不逊色。因为母亲的鼓舞,脚力疲乏的我们振作精神,沿石径再行几百米,突见巨石挡路,小心折过,拾阶再上十几米,白龙泉凌空现身。说是泉,其实还是瀑布冲积而成。白龙瀑从海拔640米的岩壁间直击潭底,轰鸣之声震彻幽谷。阳光下,紫雾迷蒙,氤氲弥漫,炫人眼目。看指示牌,说白龙泉因为地险水急,至今无人能够攀爬靠近。此情此势,看来只能和明朝的汪循一样,徒生“谁识本来真面目,乍晴乍雨几时休?”的感慨了。

对于看惯“山水浙江、诗画江南”的我们,一直以为山水数浙江最好。去大鄣山-卧龙谷,刚开始内心不乏一些轻慢。但一趟子下来,却忘了时辰,直到夜幕降临才作为最后的几位游客被保安“礼貌”地请下山。这种宰获不知是否属于意外。不禁想起祖师的一个禅话。古时有一位学者曾经向隐居在南山的禅师请教。禅师以茶相待,他将水倒进杯子里面,水满了但他还是继续倒。学者喊了出来:“师父!水已经满出来了,不能再倒了!”禅师道:“你就像这只茶杯一样,里面装满了你自己的想法、看法,如果不先把自己的杯子倒空,叫我怎么跟你说禅?”同样的,风景处处殊胜,旅行怎能抱有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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