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人散议—闲读文人印章

相比于文人画，文人印更有创意。

印石在文人涉足前的玺印，都仅为实用而设，好似寂寞 无人的深径苍苔，文人来了，用纤指轻轻一拨，静寞的门扉 吱呀一声开启，瞬间让人目眩 神醉，掩在深闺的原是百卉争妍叠霞散绮的世界！

对于印石，其实我是一窍不通的，却并不妨碍我倾心喜 欢，喜欢那方寸之间的起承转合，喜欢那里静静融漾的一种 文人气质。不越径寸寥寥 数字，或作端方白文，或作细朱篆文，或苍茂古劲如深山老 藤，或秀媚细袅如蝶扰花丛，或疏朗清阔如鹤唳云端，或奇 崛诡异如草蛇灰线帷灯匣剑，或布置密满如重山叠翠，或留 白无究宛如闲云 出岫柳絮舞风，读来，不啻鸿篇巨制的异文奇画。

倘佯在印石博物馆里，灯光柔柔摩挲着一方方印石，仿 佛光阴之河潺潺洄溯，让人捕捉那一瞬间的灵感的悸动扑闪 。“初无意于佳者乃佳” ，“意兴所至，下笔立就”，这是诗、书、画、印，一切艺 术共通的境界，神而逸而奇，断不可滞而涩而平。文人篆刻 家浸淫在千年书香沉墨里，他们拿起刻刀，时而复刀忽而刺 刀转而补力，运 刀如运笔，凝作简简数字的一枚印章，一切以直白、凝炼、 简洁的方式呈现出来。

展读一枚枚文人印，“杏花春雨江南”、“浓花淡柳钱 塘”、“两湖、三竺、万壑”、“廓然”、 “烟云 供养”，文人的高古超妙情系丘山之趣是不是活脱脱跳闪在 你面前？再看：“江流有声断崖千尺”、“真水无香”，平 淡的文字里可餐英咀华一般品出深隽的寓意来；“一苑有花 春书永”、“画 眉深浅入时无”则别出机杼，事实上，每一款都让人珍爱于 心，如何尽道得来呢？

无意间得了两套文人印章的藏书票，葡萄灰、蓝灰的底 色，浅布着冰裂式的纹片，拓着朱砂的印，让我摩玩 了好久。然后按印章的佳趣旨意，分别夹在不同的书里，让 它们相得益彰。有时翻开一本久置略疏的书，重见某张疏落 已久的印文，心中居然有了遥远与切近的时空错落与知己重 逢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