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许廷慎书
【以稿换稿】 作者: (明)方孝儒 发布: 2014年06月20日 阅读: 次 【繁体中文】【小 中 大】【收藏】
往在京师[1],士人从濠上来者[2],多能诵足下歌诗,固已窥见胸中之一二。去在临海[3],遇林左民、张廷壁二子,问足下言行滋详。二子自负为奇才,至说足下,辄弛然自愧,以为莫及也,然后益信所窥之不妄。近在王修德所,得所录文章数篇及手书,深欲读之,会仆家难作[4],未果寓目,辄引去。重入京师,道途所行千余里,恒往来于怀。及到此,获《岁寒事记》于友人家[5],览数行而大惊喜,命意持论,卓卓不苟,非流俗人所敢望也。何足下取于天之厚至是耶?斯文世以为细事,然最似为天所靳惜 [6]。其赋于人也,铢施两较[7],不肯多与。得之稍多者,便若为所记忆,时时迫蹙督责,不使有斯须佚乐意。此理绝不可晓,岂其可重者果在此耶?不然,何独忌此而悦彼耶?如仆自揣,百无所有,以粗识数字,大为所困。当危忧兢悚时[8],自誓欲以所能归诸造物,甘为庸人而不可得。足下幸安适无所苦,而骎骎焉欲抉发奇秘[9],以与造化争也。然其取忌亦太甚矣,得微亦蹈其所忌乎?仆虽为斯文喜,然窃以为非计之得也。虽然,君子顾于道如何耳,宁论利害哉?自古奇人伟士,不屈折于忧患,则不足以成其学。载籍所该[10],太半皆不得意者之辞也,然后世卒光明崇大,又安知忌之于一时者,非所以为无穷之幸,而悦于俄顷者,非甚弃之耶。此可为足下道。聊以发笑,且自解耳!
左民多称王微仲之贤,恨无由见之。适见其弟晃仲,亦雅士,当是吾辈之秀,大不凡也。仆侍祖母故来此,其详有所难言。
注释:
[1]京师:指明初的都城南京。[2]濠:水名,在今安徽凤阳县境。[3]临海:今浙江临海市。[4]家难作:指作者父亲方克勤被冤杀事。方克勤,字去矜。《明史》入《循吏传》。曾任济宁知府,有惠政。后被属吏所诬,谪役江浦,被冤死。[5]《岁寒事记》:许伯旅的作品。[6]靳惜:吝惜。[7]铢旋两较:犹言斤斤计较。铢:重量单位,二十四铢为一两。[8]兢悚:戒慎恐惧的样子。[9]骎骎(qīn):急迫的样子。抉发:发掘。[10]载籍所该:书籍中所记载的。该:备。
本文选自《逊志斋集》卷十一,许廷慎,名伯旅,黄岩(今属浙江)人。明初曾官刑科给事中。工诗文,著有《介石集》。这是一封朋友间相互慰问的信。两人都善诗或文,都遭到时忌。虽然如此,仍然不屈不挠,只要合于道,“宁论利害哉!”同时以“自古奇人伟士,不屈折于忧患,则不足以成其学”来勉励友人。信娓娓而谈,真切坦诚,其愤激不平之心,寓于婉转醇厚的文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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