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上的徽商武装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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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徽商西陵漪子选辑的《天下路程图引》卷一,收录有一首《水程捷要歌》:
一自渔梁坝,百里至街口。八十淳安县,茶园六十有。九十严州府,钓台桐庐守。梓关富阳,三浙垅江口。徽郡至杭州,水程六百走。
这首诗概述了“徽州府由严州至杭州水路程”的沿途行经及相关里数,该条路程也就是自徽州沿新安江东下杭州的水路。
根据清代地理学家齐召南所著的《水道提纲》卷一六“浙水”条:“浙水有南北二源,北曰徽港,南曰衢港,至严州府城东南,而东北经杭州府城南,又东北数折至海宁入海。”其中的北源徽港(一名歙港),亦名新安江。新安江沿岸峡谷群峦叠翠、峭壁陡峻,落差极大,有人将其状摹为:“水无不怒石,山有欲飞峰”,险滩急流众多,其不同河段有着不同的名称。而严州(府治在今浙江建德县东北)是杭州与徽州交通的枢纽,光绪年间,侨寓苏州的歙县大阜人潘钟瑞返乡展墓,作有《歙行日记》,根据他的描述:“盖自严州迳达新安曰直港,自金、衢而至新安曰横港,皆从严州分路。”换言之,从严州开始,分直港和横港,直港直接通往徽州,横港则经金华和衢州二府通往徽州。
徽州地处万山之中,自古以来,它与浙江一带的交通,主要就是依靠这条新安江水路。飞湍急流的新安江,数百年来,不知送走了多少徽州人外出务工经商,又不知迎来了多少返乡展墓省亲的徽州人。徽州当地的土特产源源不断地东下浙西,而江浙一带的日用消费品及商业利润,则始终不间断地流入徽州。因此,新安江可以说是徽州社会的生命线。当然,有人群的流动,有财富的转运,就会有盗贼剪径。明代黄汴所编的《天下水陆路程》卷七“江西由休宁县至浙江水”条指出:
祁门至饶州,风、盗绝无,滩高船固。船户甚劳,严州牵夫亦苦,涉水不分冬夏,所得无分文赌沽之费,惟应户差薪米而已……富阳之下,有潮有盗……
这里反映的明代中叶时的状况,说的是富阳以下有盗贼出没。明代有位同知叫龚天申,他在《为议陈肤见以安地方事》中描述:严州府“蕞尔山乡,冲当水陆,昔本清平之地,今多草窃之虞”。以当时的附郭县—建德县为例,虽然官方也设有稽查力量,在一些地方竖旗一面,上书“巡警”二字,但在实际上却是“虽为保障,实系虚文”。负责缉捕盗贼的哨船寥寥无几,水兵亦不过数名,“既无御寇之能,又乏乘潮之智。送迎使客,徒侈弥文”。于是,一些滩高水浚、波连巨浸之处,仍然是“公肆劫夺”的盗贼之地。因此,新安江水路上的盗贼劫杀事件屡有发生。清雍正年间,歹徒蒋德彩等人就在钱塘江至衢州一带水面乔装改扮成船户、客商,“随身假带被囊行李”,伺机作案。他们先后多次谋财害命,如雍正二年(1724年)三月,蒋德彩等人就在富阳落山头“谋死徽州寄信客人,得银三百二十两”(见雍正六年六月十三日浙江总督管巡抚事李卫《奏为奏闻获恶贼事》,载《世宗宪皇帝朱批谕旨》卷一七四之七)。所谓徽州寄信客人,是指徽州信客,亦即穿梭来往,专门为商民捎带书信、邮寄银钱包裹的人。此种对携带重金之徽州信客下手的案例,直到晚清时期仍然时有所闻。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徽州信客宋三禄和王春喜等收带金、衢、严三处“徽信”,被严(州)东关厘卡多方留滞,驶至马目埠,天色已晚,盗匪多人登舟肆劫,失去所携“徽信”千余封,而被劫夺的捎带银钱也达六千元左右,为数相当可观。
由于新安江沿途地面极不太平,所以徽商只得自己组织起来,保护商人利益。笔者手藏的宣统三年(1911年)徽商《往来书信》稿本中,保留有一份珍贵的记录:
批:据禀已悉,徽、严壤地昆(毗)连,河道一水可达,近因严河不靖,盗案叠(迭)出,并河道年久失疏,拟同集资,不领公款,亦不派及浙民,设立徽商公所,捐办巡船拾号,稽查保护,并疏通河道,系为保护商旅有益起见,应行照准。惟设立巡船,必须置备器械,即如兵权无异,所与冯景坊、吴振和二人,是否殷实公正,为商民所信服?充膺总、副董,能否胜任?亦应查明确实,以昭慎重。候扎(札)行严州府,即速查明禀夺,一面妥议开办保护,及疏通河道章程,呈该府核明转禀示遵可也。
光绪卅四年四月 立浙抚台批。
光绪三十四年也就是1908年。当时,侨寓严州的徽商即共同集资,设立徽商公所,捐办巡船,置备器械,设总董、副董,从而建立起商人组织。随着传统商业组织的转型,徽商公所后来可能改为保商分会,但原先的商人武装并未因此而有所改变。关于这一点,笔者收集到的《徽港巡费联单》可以为证:
徽州旅严保商分会为保卫航路事。缘迩年来河道不靖,自富阳江至徽界抢案迭见,旅严同人组织保商分会,禀请添设巡船,保卫行旅,常年开办,实行在案。惟费钜款绌,非筹集的款,势必旋举旋废,为此同人佥议众擎易举,请烦旋里诸同乡每位捐助巡费大洋壹角,即于舟过严州时,由南门本会筹捐处经收。今据曹客捐助大洋壹角,合给联单收执征信,须至单者。中华民国四年四月廿九日给。
从中可见,这位姓曹的返乡旅客在捐助了大洋壹角后,由旅严保商分会出具联单,作为凭信。在此份印刷品上,盖有“徽州旅严保商分会”图章。关于严州的保商分会,笔者手藏有另一册徽州画家的日记稿本——《绘事日利》,年代稍后于上揭的《徽港巡费联单》,其中记载:“廿四日巳时,至严州泊,建德知事请仲奇兄诊病,即请至商会,保商会董纪厚之君等留仲奇施药半日,一夜诊视五十余人,仲奇兄逐一开方,并不疲倦。纪厚翁备翅席相留……席散……保商会着两勇持枪护送至深渡回严,仲奇兄资勇大洋八元谢去。”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保商会派出两名兵勇持枪护送到徽州歙县的深渡。该条史料所系年代为辛酉年(即民国十年,1921年)五月,这说明保商分会的活动至少持续了六年多。如果上溯到光绪三十四年,则严河上由徽商组织的武装巡船前后至少持续了十数年。由此可见,清末民初,为了保护自己的商业利益,徽商公所以及后来的旅严保商分会,直接参与了新安江上的治安管理,以弥补官方警政之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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