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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化

吴地风物—糖人和粉人

以稿换稿】  作者:佚名   发布:2015年04月15日   阅读: 次  【繁体中文】【   

小时候一听到小锣响,我们这批小赤佬就像听到拉警报一样,立即会从屋里飞奔出来,急吼吼地跑到弄堂口,远远地就望得见那付糖人担已经歇好在那里。那担子的草把上插好的五颜六色、生龙活现的各种小动物、人人头、立刻聚满了我们这群孩子的眼毒,恨不得用眼睛把它们吃下去。

担子一头高一头低,低的一头是一个圆形的桶体,内置饴糖等物料。高的那一头实质是个小工作台,台底下是只小炉子,加温用;炉子上放一只紫铜质的小锅,锅内就是熬好的麦芽糖或者叫饴糖,苏州人叫“秦糖”。因为是苏州话的音,这个字我吃不准该写“秦”还是“寻”,或者还有其它字;更不知为何这么叫。台面或锅面上,有一木质半圆条状的盘,上面是一个个方格子,格子内放着各种色彩的饴糖,这是为制作彩色糖人配制的,比如鸡冠就用红的配。台面上竖着一个草把,这是用稻草扎成的,有胳膊粗,约莫一尺半长,扎得很紧。做好的各种小动物如鸡、马、猴啊,各种戏文中的人物如孙悟空、猪八戒等,还有小工具、小兵器如剪刀、刀枪剑戟等等就插在草把上。制糖人时,用一根细长的竹签捞起一点饴糖,做好后,糖发冷就凝固在竹签上;将竹签下端斜向剪一刀,显出锐锋,往草把上一插,纹丝不动。

通常是在吃午饭后,拿着父母给的两分硬币来到摊前,递给摊主,他就拿起两根比牙签略长一点的小竹棍,在较稀一点的饴糖里(在后边那个桶里)一沾一转,小竹棍上就粘上一坨蚕豆大小的糖。于是我们就把两根小竹棍分开,饴糖就如拉面般拉长了,两手再聚拢打个圈;再拉开,再粘合,在这周而复始的过程中,那棕色的糖会变得越来越白。我们一边走向学校,一边手里忙着这枯燥的动作,心里有一种自得的快乐。在现在来看这快乐是那么的不可理喻,那时可不。我们直到玩厌了,才在上课前愉快地把它吞到肚子里。

糖做的艺术品,只能是在我们苦苦乞求之下,难得父母开恩,挖出一枚五分硬币,才能买一件小玩意,比如一个猴子,像体型较大的“老鼠偷油”之类还买不下,但这不妨碍我们津津有味地观赏他的作品和制作过程。这是个中年人,长期的穿街走巷的生涯使他的脸和手都被风吹成紫酱色。但这双粗砺的大手却十分的灵巧。锅里的饴糖较稠。他摄起一小团饴糖放在左手心里,右手上去一搓,成了一圆条子,然后拿根小棍在糖的三分之一处一压,一个小猴子的颈部就出来了,再在相当于腑下和胯下部位各剪一下,分开,一搓、一拉,两手、两腿就出来了,那猴子的右手还将它以一个弧线状搭到额前,作向前探望的姿态,真是惟妙惟肖。这整个的过程必须在几分钟内迅速完成,否则糖会逐渐发硬。他也掌握好先后顺序,先做哪一步,后做哪一步。给我以深刻印象的是,在猴子基本成型后,他才拿一把小剪刀,在猴子的吻部横着一剪下去,顿时嘴角上下咧开,那尖嘴鼓吻的猴腮特征毕现,令人击节赞叹!猴子做好后,他又取一块糖,搓成一根棍,粘在猴子的左手上,那就是金箍棒;再拈一点儿糖,用右手拇指一按,像瓜子壳大的一块皮,揭起往猴子头顶心一贴,前后各向上略翘一点,就很像京剧《野猪林》中林冲风雪山神庙那一幕中所戴的那种帽子。这时候,一只猴子就升格成西天取经的孙悟空啦。

手艺人善动脑子,所以有别具匠心之说。这制糖人艺人也同样如此。我看到一位老艺人,白胡子,他有一付模子,是吹“老鼠偷油”这一作品的。模子是硬木制的,两“哈付”。老人用一根管子,大约是苇管,沾上一块饴糖后,迅速放入一块雌模中,然后盖上雄模,接着鼓起腮帮子猛吹。稍顷,打开模板,一只屁股的粒滚圆的老鼠正坐在里面,一根长长的尾巴朝下垂着,颇具动画色彩。孩子嘴馋,有一次我拿着个糖猴子回家时,起先还使劲把口水咽下去,但欣赏不了一会,忍不住就去舔一下,再走几步,又舔一下,等走到家里,那猴子屁股上已湿漉漉走形了,手臂也断了,连猴头上的帽檐都开始溶解下塌,实在是惨不忍睹。父母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除了捏糖人的,苏州还有一种捏粉人的艺人,他们和前者最大的区别就是作品不能吃下肚。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粉人色彩远较糖人要鲜艳得多。

我至今不了解,这是一种什么粉,看上去洁白如糯米粉,但比它还要细洁。掺上各种颜色的粉则有粉红、宝蓝、墨黑、米黄、豆绿等等,颜色鲜艳夺目。也是一付差不多的担子,一位老者,慈眉善目。做的东西以动物和戏文人物居多。动物有锦鸡、孔雀、老虎等等;人物就更丰富了,男女老少都有,当然也少不了那戴着束发紫金冠的齐天大圣,那紫金冠上的两根雉尾,长长的,向两边挑起,色彩斑斓,其制作过程是这样的。老人将白的、红的、绿的、黄的几种粉料放在手心里,右手轻轻揉搓,一团彩料就慢慢变细变长,其间很自然地一段段镶嵌着不同的色彩,他用牛角签子划下一小段,再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揉细,然后用签子小心挑起,粘在大圣那冠上就成了。在这里,手脚要极轻巧,否则,那细细的雉尾极易弄断。

与糖人比起来,粉人艺术味更足,更精巧、文雅,观赏性更强。除了单个人,他还做一出出的戏文,如《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武松打虎》等,两至三个人物一组,考究一点的是置在小小的玻璃罩里,这样

不易沾灰。价钱肯定不菲,至少得一两毛钱以上,我们是不敢问津的。有一次,几分钱买了个小公鸡,大人其它不说,只是一再关照:勿好吃格。这东西有个缺点,不易保存,半个月左右身上就出现裂缝,以后就碎掉。大约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在一个民间工艺展览会上看到过粉人,更精致,说明中还介绍了老艺人如何想方设法改善粉料结构,如加蜂蜜等,想解决干裂问题,但收效好像不大。

现在,捏糖人的偶尔还看得见,捏粉人的最近这一二十年我再未见过,恐怕难逃后继乏人的命运,这真有点“无可奈何花落去”,奈何。《红楼梦》中写薛蟠自苏州回,带了虎丘买的一出一出的泥人的戏,用青纱罩的盒子装着,又有在虎丘山上泥捏的薛蟠的小像,我大胆推测,那时恐怕也有捏粉人的了。

且说那黛玉看见了家乡之物,睹物思情,说了这样一句感慨良深的话:“这些东西,我们小时候倒不理会,如今看见了真是新鲜物儿了。”

猛然间,我觉得心像被撞了一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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