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地风物—印象中的老宅

姑夫家的旧宅在龙亭镇东面，倪云林故里祗陀寺西向。穿过东街石板道，转几个弯，越过两顶石桥，便是姑夫家的旧宅了。大约是云林遗风泽被，也大约姑夫的老 祖有些钱的缘故，那旧宅虽简朴却很精致。可惜现在已不复存在，只能凭一些印象记之。

旧宅黛瓦粉墙，简朴至极。两进，前后皆有院。房横院竖，像一上紧下松的偏隶：“目”字。后院长于前院为甚，两边种着疏疏密密的竹，中间是条青砖仄砌路， 一直通向圆洞后门，朱色。两进平房，极矮，左右对称，有内外室，外室地面铺大方砖，内室地板房，有丹色漏窗。后院围墙并不高，极易翻越。小孩经常至后院玩耍。这 种院子想象中肯定有一些美丽的故事发生。房内陈设极简，到了70年代初已经极荒寞与寂寥。这大约是六七岁时的印象。后来我又住过几处旧宅，其中一处还是某镇大户 的花园式住宅，也很别致，有自家的旧宅，也在龙亭；还有苏州亲戚家的大旧宅；但不是过于简陋，就是过于阴森，远不及姑父家的那所感觉得亲切。

“为室因树，补屋牵萝”，这是关山月一篇散文中的对子，觉得美，抄了下来。我想过去好的房子都有性格，从旧宅里跑出倪云林、曹雪芹、文征明、徐渭、陆 游、鲁迅、老舍、巴金、曹禺、钱钟书、茅盾……一点不算奇怪。旧宅是中国本土文化的一个缩影。通书画，有诗意。我特别喜欢简洁、古拙、方正的汉隶与北魏墓志、倪 云林和八大山人的画。受旧宅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