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地风物—阿婆茶

我驻足在周庄张厅最后一进房的厅堂。环顾屋宇，雕梁画栋和板壁门窗都泛着原木的本色，东西两边的墙壁也是斑驳落离，就那镜面方砖铺的地还算平整没啥损毁。那张演绎阿婆茶的八仙桌就搁在西墙的窗棂下，秋日下午的阳光照进木格漏窗，给这所暮气沉沉的老房子平添了几许生气。

四个上了年纪的本地妇女，一个个头上包着花毛巾，身穿狭袖大襟布衫，腰里系着绣花的小束腰，一人一面围坐于那张八仙桌旁。桌子上四人面前一人一盏盖碗茶，桌中央放着萝卜干、腌苋菜、薰青豆、葵花子四碟佐茶小食。她们沐浴着暖暖的阳光，讲讲章喝喝茶，手里还有一针没一针的做着针线活，一个个显得神态安详、十分惬意的样子。

我晓得这四个上了年纪的本地妇女，不过是在这里“演戏”。但由于她们从小就目睹自家的阿婆，当年就是这样喝着阿婆茶的。嫁到夫家后，又见婆婆也是如此消磨时光的。如今自己也已到了做阿婆的年纪，更是有了喝阿婆茶的心境，由此演来倒也十分的本色，一个个都是那么地进入角色。

在这封闭的泽国，古镇上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直过着十分枯燥乏味的日子。日常时间人们不免要想出些间歇性的活动，尽可能地来调剂一下这单调沉闷的日子，也好给平淡无味的生活注入些况味。所谓的阿婆茶，便是这么一种打破沉闷日子的活动而已。

阿婆茶为一种平常自然的街坊小聚，我想该是由阿婆们日常闯相邻的习惯演变而来的。所以既没什么礼仪规矩，也无需挑什么黄道吉日，阿婆们轮流作东，不定期随兴而聚。几十年媳妇熬成了婆，终于可以卸下繁琐的家务，有了那么几分清闲。于是三三两两的阿婆，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很是闲适地打发下午那段漫长的时光。

也许是在深宅大院的窗棂下，而更多的是在简陋灶间的白桌旁，阿婆们喝喝茶，嚼嚼谁家都有的腌菜、酱瓜、酥豆，所聊的话题也无甚约定，可谓是既自由又散漫。陈年往事、家长里短、儿女婚嫁、新闻老话、行情市面、奇谈怪论等等，反正家事街事天下事无所不包。这是周庄阿婆的一个小社会，也是她们一生中难得那么散心松弛的时光。然而即使这样的时刻，周庄的阿婆仍然停不下手上针线活。阿婆茶是闲适的，其中也不乏人情之温馨，但我总觉得味道有些许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