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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龟兹

以稿换稿】【繁体】  作者: 木莲   来源: 网络整理   阅读 次  【    】【收藏

在这个梦的边缘经历过无数年、穿梭过无数次了,但是,他的丰富我的苍白让我一直不敢去接近他,这样一晃,屈指算来差不多十年了,十年一梦,当我真的穿越在这条通往远古的梦境的时候,我沉醉了,为即将呈现的画面。

这就是克孜尔千佛洞吗?

千百年来迎接着芸芸众生。宣扬与诋毁,重建与毁灭,保护与窃取,人性的善恶在这里聚集和张扬,而今这里异常的寂寞,远离城市的繁华和浮躁,甚至连游客都不见一二,这里真的被记忆远远地甩在了历史的尽头。

兴建、兴盛、衰落,这些历史的谜底就掩藏在木扎提河北岸的崖壁上,等待着人们去解读。

这里曾经是龟兹国,库车县城就是当年龟兹古都延城所在,这里“东西千余里,南北六百余里”,这里“有僧万余人”,“佛塔庙千所”。这里有一座座洞窟,描绘了一幅幅佛教和世俗壁画。

对他的介绍并不复杂:克孜尔千佛洞,兴建于公元三世纪,兴盛于五、六世纪,八世纪衰落,是中国最早的佛教石窟,始建于东汉,×现存最大的石窟寺群。洞窟有五类组成,分别是支提窟,专供礼佛使用,讲经窟,专供说法使用,毗诃罗库专供生活所用,禅窟专供修行所用,仓库窟专为堆放物品所用。

但是,仅仅知道这些你与克孜尔还是远距离的、遥望式的,想了解她,你得走进她的心灵。

从长安城出来的那支驼队,打开了西域长期封闭的大门,走在最前面的是汉代张骞。之后,龟兹与中原、中亚、西亚等文化古城连成了一串闪光的文化亮点镶嵌在丝绸之路上。

北依天山,南临塔克拉玛干沙漠,看似封闭的龟兹以她恢弘的气度接纳了来自东西方各路的文化,并把这些文化柔和到了自己的本土文化艺术当中。

接受一种文化,再对这种文化进行还原,对一个国家和地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龟兹是伟大的,他宽容地接受了东西方各类文化,龟兹是慷慨的,对接受的各类文化没进行太多的同化就原汁原味地表现了出来,这种貌似牺牲自身文化弘扬他国文化的危险表现了龟兹人浩大的胸怀和宽阔的视野。

人类对自身文化的交流有种强烈的愿望,在这种精神力量面前,任何封闭的地域屏障都会被冲破,每一个民族都试图把自己的文化传播到所能达到的极限,先进的文化都有极强的穿透力,通过这种穿透去实现文化的渗透。龟兹是成熟的。她吸收着外来的文化,传播着外来的文化,但是,她的个性和气质依然独树一帜,自信而不失谦和,高雅而不失情趣。

音乐、舞蹈、自由、世俗生活是龟兹人的最爱。龟兹人能够尽情娱乐,充分享受生活的赐予。“家有葡萄酒,或至千斛,经十年不败,士卒沦设酒藏者相继矣”,当年的吕光将军在他的士兵中遇到了巨大的难题,这些士兵在当地的酒窖里整夜酩酊大醉。纯正的葡萄酒中洋溢着的是龟兹人对生活的热爱。

在这里虽然僧侣和尼姑都专心坐禅习读经文,但他们更加热衷于贫民生活,在高级僧侣和贵族妇女之间依然存在着婚姻关系,就象大翻译家鸠摩罗什的父亲和母亲,一个佛教“国师”,一个王室女儿。龟兹人认同这种婚姻关系。

佛国里的爱情照样可以宣扬,可以让它天长地久。从克孜尔千佛洞一眼看去,有一条僻静的山坳,山坳尽头是三面如削的石壁,泉水从布满苔藓的悬崖滴落下来,一个龟兹国的公主与一位民间小伙子相爱了,国王不愿意,要青年上山凿千佛洞以示忠心,青年凿到第九百九十九个力尽而亡,公主赶到抱尸痛哭,泪竭而亡,感动的山崖为此垂泪,为纪念这段爱情,人们把这眼泉唤作“千泪泉”。

千泪泉与千佛洞相依为伴,正在以她独有的方式向人们暗示着一种真实的生活理念,一种屏弃了人性虚伪的生活方式。

龟兹文化是兼容的、混合的,中原、印度、波斯、埃及、希腊、建陀罗各路文化在这里相遇。这也使得克孜尔的壁画异彩纷呈。

那些菩萨、伎乐、供养人们头戴花冠,身披璎珞,脚踏莲花,神态或安详或自得或优雅,虽运笔简单却柔婉俊美,具有浓郁的西域情调,而那轻薄的纱裙,委婉的披帛与丝带的交结,使得不媚不妖,既表现了人体的美又不失佛教的真,龟兹的工匠们在对佛教教义的宣扬的同时,借助女性优美娇好的体态,恢复了人的本来面目,高扬了人的存在价值。

当畜牧、狩猎、农田的场景,骑乘、车船、建筑和“丝绸之路”上繁忙的情景一幕幕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龟兹似乎并未走远,就在自己身旁。“剪发垂项”,对襟、翻领、紧腰、窄袖、下摆肥大的长袷袢,脚蹬长靴,武士还有甲胄、佩剑、挂巾,这样的装束在唐时的中原曾经流行一时。就在昨天,在路经的库车牙哈巴扎,无数的维吾尔老人依然穿着下摆肥大的长袷袢,脚蹬长靴,千年不变的习俗和胡服长久的生命力量令人叹服。

说龟兹乐舞,就的说龟兹国王绛宾和解忧的女儿弟史,弟史成年后前往长安学习鼓琴,路过龟兹的弟史被绛宾婉言挽留,征得解忧同意后,弟史嫁于绛宾,一年以后结为夫妻的绛宾和弟史携手前往长安住了一年,返回时,汉王朝赐以“车骑、旗鼓及歌吹数十人”,这对龟兹乐舞的发展不能说没有影响。

就象汉人的“秧歌”,就象藏人的“锅庄”,维吾尔人有一种叫“麦西莱甫”的舞蹈,送颈(扭脖子)、弹指是基本的动作,有人说麦西莱甫就是龟兹舞蹈的活化石,眼前的一切不由你不信。

这又使人陷入一种深深的感动之中。先是感动于龟兹文化的传承性,如山涧溪流生生不息,历经千年而不变。再是感动于龟兹文化的包容性,佛教文化与伊斯兰文化在这里完美地无声息地结合了,他们跳着同样的舞蹈,送颈或者打着响指,谁说×永远都是排他的,谁说为了维护×的纯洁性就要消灭异己,那种形式上对异教的摧毁和亵渎只能显示出后人的狭隘和偏激。

博斯腾湖有着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进入焉耆境内路边也不时地掠过芦苇丛和农人正在编制的芦苇席,而芦苇在龟兹古乐中的用途就掩藏在壁画中那陶醉的演奏者手持的筚篥中,传说筚篥是萧笛的前身,最早的材料就是芦苇,以后用竹,再以后才用木制作。岑参有诗“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年行”,“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横笛、琵琶、筚篥、排萧是龟兹乐中主要的乐器。龟兹乐在汉以后风靡全国,隋文帝时被定为宫廷九部乐之一,都城元宵节之夜出现了“羌笛陇头吟,胡舞龟兹曲”的场面,而在唐代宫廷宴乐的乐部《七部乐》、《九部乐》、《十步乐》中,就有×的《龟兹伎》。

流动的时间,静止的壁画。静止承载着流动,壁画证明着时间。这些色块、线条作为符号记录了佛国盛世、社会百态和龟兹国漫漫的历史。

是谁第一个在这里提起画笔,涂上了浓浓的一撇,于是这里就有了为着同一个信仰前赴后继的僧侣们,他们把自己的空间具体到一个个小小的洞窟,不停地绘制,描摹,把心中的虔诚,一笔笔勾勒出来,他们用一生的时间追寻着心中的神圣。

这些向佛者(准确的说是匠人,但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艺术家)是否想过,千百年后,他们曾经倾注心血绘的制壁画能够带着永恒的生命活力证明着他们的存在,他们记录了历史,历史同样给他们以同等的回报,他们曾经给历史注入了生机,而今历史也让他们活生生地站在了世人的面前。

他们相互记录着、证明着,为生命。

斯坦因来了,勒柯克来了,大谷光瑞来了,他们带着鹰一般的眼睛,寻觅着猎物。然后克孜尔所有的雕塑被掠走,大量的壁画被胶布粘走,勒柯克的作品发布了,他在序言里这样写到:他的考察队的一名叫巴图斯的人“充分懂得怎样把一幅幅的壁画整个地锯下来,并懂得怎样进行包装使之无损地运回柏林”该拿的拿走了,该锯的锯走了,留下的是风沙的悲鸣和永久的残缺。

残缺,是种伤痛,在这里表现为一种重创,历史毫不留情地出现了一副又一副的空白。没有颜料,没有线条,没有低色,露出一块块正方或长方的沙土形状,这块块的空白曾经是一幅幅精美的图画,但是图画的内容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他永久地消逝了。

想起了敦煌。想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画家:张大千。为了研究,他和那些掠夺者干了同样一件事,他取走了壁画。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依然德高望重。因为是名人?因为是国人?因为是一代名师?就可以轻易毁掉一段文化,轻易盗走我们祖先历经千年存留下的历史?这些珍贵的遗产不属于你,不属于我,甚至可以说他不属于哪个民族或国家,他只属于人类。

如果说敦煌的壁画让你泪流满面的话,那么在克孜尔的壁画前你只能欲哭无泪。她太久远,太破损,太陈旧了,她象一个被凌辱了的妓女,只能破罐破摔了,没人去拯救她,去理解赏识她,她只是独自地在冬日的飞雪中静静地坐在自家的院落里,看着滚滚红尘,看着已经死去的和正在活着的众生,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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