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脂的婆姨

一个岁末严冬的季节，我踏上了阔别20年的黄土地。啊！这就是我当年住过的村庄，既熟悉又陌生的窑洞村。80高龄的大妈拄着拐杖赶过来，老人急切地抓住我的双肩，含着两眶热泪看着我，双唇颤动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咋、咋、咋可把你盼回来了！”大妈早已搬出当年的土窑洞，这是一孔宽敞的石窑，石锅台、石案板、石锅盖擦得明光锃亮，炕格台台上都贴着红艳艳的剪纸花花，炕围子画、年画都是新贴上的。窑洞人家早已显露出年节的气氛，压的糕面、磨的豆腐、酿的黄酒摆得满满的，看得出大妈那种勤劳智慧的品格依存。

回到家，大妈再没说话，当即跪在地上爬进石案板下，老人退出来时，一个密封的瓷坛打开了，窑里立即充满了酒枣的香气。这是陕北人过年待客的盛情之物，而现在还没到春节，大妈就为我提前开坛了。我醉了。透过满眼泪水，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位慈祥的老人端着一盘又红又大的酒枣伸到我面前，虽然是无言的画面，却盛载着黄土地人的千言万语……我忽然悟到：这就是米脂的婆姨！

那一年，我来到米脂时正是菊黄枫红的季节，无定河畔一片丰收景象：金色的糜谷，火红的大枣，深紫的荞麦，翠绿的蔬菜……一片片像五彩斑斓的织锦覆盖着黄土地。米脂这座古老的城镇，至今仍保留着古朴淳厚的风韵和传统文化气氛，石板街上古老的店铺依存，老中药铺仍然是高柜台、黑柜木头抽匣装药、用戥子称药，窑洞式的商店专营地方风味“驴板肠”，狭窄的石巷把我引进四合院式的窑洞古宅。这天正是中秋节，我漫步在古城石板老街，这里处处充满佳节的祥和气氛，西瓜、苹果、酥梨、红枣……处处皆是，空气里弥漫着月饼的香味，街道上到处都是做月饼的，这种月饼不像现在大城市卖的夹鸭蛋黄那种港式、粤式的月饼，吃起来酥而不硬，油而不腻。我到一家门前看他们用土炉子烤月饼，窑洞里走出一位老奶奶端着一盘月饼让我们品尝，老人虽已80高龄了，但从她那慈祥的面容、健谈的性格里可以看出她年轻时是一位典型米脂俊婆姨。

陕北人爱整洁、讲卫生，米脂婆姨更爱美。就是那样艰苦的环境，就是那样简陋的窑洞，婆姨们每天一早总是把窑里窑外、炕上炕下扫得干干净净，把石锅台、石案板和酸菜瓮擦得光鉴照人。

传说汉代的貂蝉就出生在米脂，当年貂蝉出世时百花凋谢，至今杜家石沟乡的艾好湾村还保留着貂蝉洞遗址。一位县委干部开玩笑地跟我说，米脂婆姨闻名遐迩，许多达官贵人都到这里寻觅终身伴侣，因此米脂历来有“丈人县”之称，还有人开玩笑说：“国民党掠走了一批……改革开放老板招工走了一批，现在剩下的就是不能看的一批。”这虽是笑话，但却说明了米脂婆姨之魅力。米脂婆姨美在何处，众说不一，“信天游”中有这样几句歌词：光格堂堂的眉脸，墩格实实的身，黑油油的发辫，忽闪闪的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风吹日晒，她们绝不可能像苏杭美女那样秀气，更没有影星、名模那种艳丽。米脂的婆姨美在淳朴善良，美在勤劳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