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原野

放倒了高粱、玉米，放倒了谷子、大豆，整个平原空了，静了下来。农作物们来的轰轰烈烈，走得却悄无声息。这个时候，农人已经沉寂在丰收的喜悦中了，可是，这种喜悦过后，他们总觉得手头空空的，心底空空的，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在他们心里，没有事情可做，还能做些什么呢？农人是闲不住的，一次又一次的走向原野，观望原野，甚至在它的胸怀里躺了下来——他们离不开这片土地。

白杨树脱落了叶子，枝桠三三两两地打碎了一地阳光，狰狞的躯干十分醒目，在阳光里不断的变幻着颜色，让人忍不住在它身边停留下来，抚摸它，感受它的存在。有几片叶子没有掉下来，挂在枝头，奋力的与树枝做着挣脱，它们像一面小小的旗帜，孤独而又美丽。起的早的老者抗了耙子，背了一个大大的包袱，细心的耧着这些杨树叶子。这些叶子在冬天里可以养两只羊，羊吃剩下了，可以打扫起来扔进猪圈里，来年运到地里或许能够长上一季庄稼。反正这是些有用的东西。茅草紧紧地帖服在地皮上，软绵绵的，像是在做着温柔的梦境。有的人拿了火将他们点着，火势顺着风向蔓延开来，不一会灭掉了，给原野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黑色的眼睛。在冬天里，整个原野都是静止的，仿佛没有了声息。行人只能打破暂时的平静，过去之后将是更深刻的沉寂。几只野兔惊惶失措的跑过，消失了身影，它们被原野淹没了，找不到任何踪迹。

冬天的原野空旷而又辽阔，没有了任何影子。太阳只不过是一个点缀而已，它们阴沉的目光阻挡不了时光的脚步。村庄是嵌在原野里的，一丛一点，古朴，简陋，甚至渺小的可怜，那是农人遮风避雨的港湾。一声孩啼打破了宁静，在原野里回荡悠长，惊的野兔竖起了耳朵。起了风，刮起的草叶、枯枝甚至沙尘在原野里驰骋，模糊了人的视线。原野把一切都装入了胸怀之中。

在鲁北平原上，每当冬天到来，人们会被原野所震撼的。往原野的深处迈步，只能感受到那种无奈，那种荒凉，它能够让人喘不过起来，让人心底深处战栗不停，寒风吹起的风沙迷了眼睛，甚至流出眼泪。可是，就是这样的土地，却是养活了一代又一代的农家汉子，他们健壮，善良、淳朴，他们没有钩心斗角，没有争名逐利，在他们的心里，只是盼望着有一个好的收成。他们常年的和原野打着交道，在土地里要着粮食。农人们只明白一个道理：是原野养活了他们。

冬日的原野沉寂而又蠢蠢欲动，静下心来，或者找一棵平静的杨树，倚在它的脚下，轻轻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就会感受到原野的呐喊。它并不沉默，而是酝酿着另一种开始。

沉默是即将爆发的准备。

原野不止一次的呼喊，动摇，它在冬天里显得沉重而又厚实，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站立在原野里放眼望去，一切的一切都睡着了，它们在原野的臂湾里——等待春天。